火髻虫并非邪祟。
饲养火髻虫作祟者为邪祟。
《正法念处经》有言:
【为求丝绢,养蚕杀茧。或蒸或煮,以水渍之,生无量虫,名火髻虫。】
【有诸外道,受邪斋法,取此细虫。置于火中供养诸天,以求福德。身坏命终。】
既是邪斋之法,当以非常火供之。
因此饲养此虫多寄居于富贵之人体内,借其命中贵气天火炙烤,以增福德。
火灭则虫尽,身坏则命终。
这是实打实的损人利己之邪法。
当下。
裴行义环伺众人。
施施然取出怀中早已备好的琉璃瓶,将火髻虫收了进去。
对于此事他显然是早有准备。
当时格格来找自己除邪祟,尤其是在说了她父亲是淳亲王以后裴行义就大致猜到了是何物作祟。
还记得那个卖龙虎丸的药郎么?
他的死状比较凄惨,被人连砍了十七八刀,死不瞑目。
但诡异的是,还有一人与他惨状相同。
而且好巧不巧,正和他埋在一起——
一位南方来的巫蛊客。
裴行义从他的尸体里摸到了记忆。
巫蛊客少学邪法,巫蛊降头都有涉猎,可惜都不精通;唯一会的便是这火髻虫之术。
只可惜半个月前其饲养的火髻虫被一黑衣人给抢了,然后毙命。
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段记忆,但当裴行义听到格格描述了王爷的症状后,立马将二者联系了起来。
王爷被人下了火髻虫蛊。
幸亏巫蛊客有解虫蛊的法子,要不然裴行义哪敢接下这烫手山芋?
至于他赠礼环节送的龙虎大力丹,也是有说法的。
毕竟卖药郎中的死状和巫蛊客一样,裴行义估摸着他卖的药不说解蛊毒吧,但八成对恢复有好处的。
于是。
裴行义收起了琉璃瓶。
他望了望张着嘴发懵的王爷:
“您这有洗手池么?”
……
下人为裴行义端来了金盆净水。
裴行义好生洗了一道,在丫鬟的服侍下擦干净手。
这时候。
“你就是陈刀仔?”
王爷显然也认出了裴行义,当下瓮声瓮气地故作沉吟道。
闻言,裴行义点头。
“是。”
“当时就是你带着我女儿逛……逛街的?”
王爷本想说“花柳巷子”的,但仔细一想觉得有辱斯文,硬生生改了词。
闻言,裴行义耸耸肩,再次点头。
“算是……”
“什么叫算是!”
王爷听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,心里不禁觉得眼前这人好不圆滑!
裴行义本来也就没想讨好他。
只见他摆摆手:“既然虫蛊已除,王爷到时候记得服用我赠的龙虎丹就好,在下就回位置上去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裴行义已然转身。
他可受不了这么多人盯着自己。
正准备迈步离开。
却听见一人出声叫住他:
“慢!”
声音好似洪钟大吕,端的雄浑异常。
闻言,裴行义扭头。
一个身穿白袍的神父模样西洋人手拿十字架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后,再次开口。
他拿碧蓝色的深邃眼眸望着自己:
“陈刀仔先生,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打伤的威尔逊与西蒙?”
这西洋神父的官话十分标致,没到大乾这土地生活个几十年说不出这般话来。
闻言,裴行义一奇。
毕竟现在受欺负的是大乾,很少有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洋人学大乾官话的。
只可惜他语气里的那股子傲慢与轻蔑,让裴行义很不爽。
当下。
他转过身子,没丝毫怯懦地看向神父:
“谁?”
“威尔逊与西蒙。”
“哦,那俩没有王法的洋鬼子啊!”
裴行义挑眉。
此话一出,在场众人顿时呼吸一滞。
喧闹的寿宴大厅霎时间静得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。
在大部分人看来,裴行义这个毛头小子的话,算是在挑衅洋大人威严呐!
但仍有小部分仁人志士听罢热血沸腾,觉着这才是大乾人该有的模样!
淳亲王不由得对裴行义高看了一眼。
自家女儿喜欢他倒也情有可原。
确实是个有种的男人。
淳亲王虽然不满意格格对他芳心暗许,但抛开这些因素,裴行义的性格他的确有些欣赏。
当下。
裴行义与那位西洋神父对视。
仿佛有一股子火花从二人中间迸溅。
众人皆是沉默。
过了会儿。
西洋神父率先一笑,仿佛刚才的火药味从未存在过一般:
“陈先生果然够硬,用你们大乾话来说,就是‘大侠’?呵呵……”
“哪里哪里,在下哪有你们这些洋鬼子的脸皮硬?”
闻言,裴行义嗤笑了一声。
“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!”
此话一出,西洋神父顿时勃然色变!
他阴沉着脸,巨大的鹰钩鼻仿佛下一秒就会朝着裴行义啄来。
“还能什么意思?”裴行义耸耸肩,同样脸色一沉,“你们洋人在我们这儿卖鸦片烟、开租界、欺负我大乾子民、抢我大乾文物……这世间的混账事都让你们干完了!”
“到现在还装模作样,装成一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模样,不是脸皮厚是什么?”
裴行义这脸打的是震天响。
西洋神父被气得浑身发抖,一个劲儿地倒吸着凉气。
见状,淳亲王心里暗呼糟糕!
虽然他也讨厌洋人,但身为大乾举足轻重的大官,他可不能在这种“外交场合”带有个人情感。
当下大声呵斥了一声:
“陈刀仔!你放肆!”
说完便要吩咐人将他赶出府去。
这算是变相保了裴行义一命。
一声令下,那些个甲胄士兵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一时间竟有些犹豫。
见状,王爷怒了!
“还不快点!”
当下又怒吼了一声。
这群士兵这才反应过来,噌噌噌地小跑着来到裴行义身边。
“陈大侠得罪了……”
为首的士兵告罪了一声。
正准备押解呢,却听见“当啷”一声,西洋神父把碗筷朝桌子上重重一砸!
“淳亲王,本神父记得还有要事在身,就不在此叨扰了。”
说罢白色衣袖重重一挥,砸得桌面飒飒作响,然后头也不回地擦着裴行义身边忿忿离开。
见状,淳亲王赶忙起身送客。
“那也行!皮尔斯神父!我送您!”
闻言,神父脸色一僵。
刚迈出的脚步不禁一个趔趄,差点摔了个狗吃屎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