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浓,山道愈发崎岖。东齐骑兵点燃火把,将两人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。他们开始用箭矢封锁每一处退路,白飞和李三娘的坐骑接连中箭,只能弃马徒步奔逃。在一处断崖边,白飞看着身后逼近的骑兵,又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,心中涌起绝望。
寒风呼啸着掠过断崖,卷着白飞染血的斗篷猎猎作响。李三娘背抵着冰凉的岩壁,软剑上的鲜血正一滴滴坠入深渊。她望着白飞因失血而苍白的脸,突然想起纳福客栈的那个雪夜 —— 他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地倒在她面前,却还强撑着把追回的发簪塞进她掌心,说 “你的东西,我就算拼了命也得拿回来”。那时她躲在被子里哭了整夜,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,而是心疼他伤痕累累的模样。
“小白,其实在纳福客栈那次,我就……” 李三娘的声音被风声撕碎,她握紧染血的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仿佛这样就能止住内心翻涌的恐惧与冲动,“我一直不敢说,我怕连累你,更怕你只把我当姐姐……” 她的目光扫过白飞腰间那道狰狞的旧疤,那是为救她挡下的流矢留下的印记,“你总是这样,把所有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,可我又何尝不想护你周全?”
白飞的心跳陡然加快,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变得迟钝。他想起在纳福客栈养伤的日子,李三娘每日清晨都会端来冒着热气的药汤,说是用后山的艾草熬的,能祛毒生肌。她垂眸吹凉药汤时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像一幅他看不够的画。那时他总告诫自己,乱世之中,儿女情长只会成为软肋,却没料到此刻面对死亡,心底最强烈的渴望,竟是告诉她:“三娘,我又何尝不是从那时起,就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?”
火把的光晕渐渐清晰,东齐骑兵的狞笑穿透风声传来。白飞突然上前一步,带起的血腥味混着艾草香将李三娘笼罩。他颤抖着抬起手,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血污,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僵住 —— 原来她的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烫,不知是因伤还是因他的靠近。“如果能活着回去,我带你回李家庄,在那棵歪脖子树下……”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喉咙像被东齐骑兵的锁链狠狠勒住,“我要当着爹娘的面,风风光光娶你。”
李三娘的泪水夺眶而出,混着脸上的血渍滑落。她猛地扑进白飞怀里,全然不顾他伤口传来的闷哼:“好,我们一起回去!我要你每天都喝我熬的艾草汤,要你给我讲一百遍、一千遍江湖上的故事……” 她的拳头捶打着白飞的后背,却又在触及伤口时轻轻抚过,“你说过要杀光东齐狗贼,我陪你;你要护凤翔府百姓周全,我也陪你。小白,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……”
悬崖下传来凄厉的狼嚎,与东齐骑兵的呼喝声交织成死亡的序曲。白飞紧紧拥住怀中的人,感觉她发间的艾草香愈发浓烈,仿佛要将这世间的血腥气都驱散。他抽出长剑,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却不及怀中的温度炽热。“三娘,抓紧我。” 他在她耳边低语,声音里再无恐惧,只有赴死前的决绝与温柔,“就算下地狱,我也牵着你。”
白飞将李三娘紧紧护在身前,后背抵着崖边凸起的岩石,长剑上凝结的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地,在月光下泛着暗红。东齐骑兵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,为首的独眼将领狞笑着握紧弯刀,马蹄踏碎满地碎石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“逃啊!怎么不逃了?” 他的声音裹着得意,像毒蛇吐信般刺向两人。
李三娘的手指深深陷进白飞染血的斗篷,指尖传来的潮湿触感分不清是血还是汗。她仰头望着白飞棱角分明的下颌,突然觉得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。“小白,能和你死在一起,我不怕了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。白飞低头看向她,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,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,“傻瓜,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。”
两人十指相扣,缓缓向崖边退去。呼啸的山风灌进衣袍,仿佛要将他们提前卷入深渊。就在脚尖即将悬空的刹那,远处的山道突然传来如雷的马蹄声,紧接着,一声嘹亮的号角撕破夜空。白飞和李三娘浑身一震,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去 —— 只见漆黑的夜幕中,大启军队的玄色战旗如潮水般涌来,火把连成的光带蜿蜒如龙,“大启” 二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。
“是援军!大启的援军!” 李三娘的声音瞬间染上哭腔,握着白飞的手剧烈颤抖。白飞只觉眼眶发烫,一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狂喜涌上心头。他握紧长剑,看着东齐骑兵慌乱转身的身影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。原来在彻底绝望之后,希望的降临竟如此震撼。
大启骑兵如猛虎下山,铁蹄踏碎东齐的防线。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枪,枪尖寒光一闪,便挑落一名东齐骑兵。“保护白少侠和李姑娘!” 他的吼声如洪钟般响彻山谷。随着大启军队的加入,战局瞬间逆转,东齐骑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,鲜血溅落在岩石上,与月光下的霜花融为一体。
白飞和李三娘靠在崖边,看着眼前的厮杀,久久回不过神。李三娘突然扑进白飞怀里,肩膀剧烈起伏,“我们活下来了,小白,我们真的活下来了……” 白飞紧紧搂着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,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,这才真正相信他们逃过了鬼门关。那些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、表白时的炽热,此刻都化作劫后余生的庆幸,在心中翻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