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长立的手悬在半空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她说的是实话——省报那帮人向来吃人血馒头,哪会轻易低头?他咬牙道:\&把20万还我!\&
\&江慧仰头看他,睫毛上挂着泪珠,\&我拿它换了自由啊!你留我在这儿,迟早也是被你们灭口......\&
她忽然攥紧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,\&要不你现在就杀了我,反正我烂命一条,你舍得吗?\&
机场广播响起航班催促声,她趁机推开他,墨镜滑下遮住泛红的眼尾:\&长立哥,江湖路远,后会有期。\&
转身时,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她发间的玫瑰香掠过,他忽然想起她曾在酒店套房里蜷在他腿上,说\&华哥,再说了,道歉声明不是我不想发,是有人压根不让发!”
江慧压低声音,眼影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,“这里面水太深,你根本不清楚......”
华长立猛然攥住她手腕:“谁在背后搞鬼?陈红都进去了,难道是他老婆徐新?”
江慧颤了一下,目光躲闪:“是个男人找的我,但他背后......是徐新。她咽不下陈红被抓的气,非要搞臭你们镇的名声。”
她忽然苦笑,“您以为我想趟这浑水?新红碁那么大的地产公司,就算陈红进去了,他家眷和手下还盯着呢......”
“我他妈真是蠢!”华长立松开手,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椅上,“竟没料到一个女人能搅这么大动静。”
“不是您蠢,是他们早就布好了局。”
江慧揉着手腕往后退,登机口开始最后一次广播,“您现在该操心招投标的事了。长立哥,求你放我走......”
她转身时,风衣下摆扫过他裤脚。华长立本可以将江慧强行控制住,可看着她满脸可怜相——不过是个被徐新摆弄的小记者,根本左右不了局面。他没想到,那个声音甜美的女人竟如此工于心计、手段狠辣。松开手时,他咬着牙说:\&算我栽在你们手里,滚吧。\&
江慧猛地鞠躬,转身冲向登机口。看着她的背影,华长立忽然觉得自己又做了件蠢事——就算扣住她,又能改变什么?
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跳出\&徐新\&的来电。他攥紧听筒,听见对方咯咯的笑声:\&华镇长好气量,舍得放江慧走啊?\&
\&你在哪儿?\&华长立猛地转身,扫视四周,\&是不是在监视我?\&他从未见过徐新,甚至连她的长相都不清楚,目光扫过候机厅里穿风衣的女人,只觉得个个都像藏着刀。
徐新的声音带着笑意,却冷得刺骨,\&但你们镇的项目嘛......拿不到就拿不到,新红碁还不至于破产。不过华镇长要记住——\&她忽然压低声音,\&我徐新不是软柿子。\&
\&你......\&华长立刚开口,听筒里已是忙音。再拨过去,只剩机械的关机提示。他盯着手机屏幕,指节捏得发白,远处传来飞机轰鸣的声响,震得候机厅玻璃嗡嗡作响。
\&徐新。\&他对着空气吐出这个名字,像是把一颗带刺的果子嚼碎在嘴里,又苦又涩。
指尖还残留着江慧的体温,混着机场空调的凉气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华长立瘫坐在机场冰凉的金属椅上,摸出那份皱巴巴的《新生活报》。
标题刺得他眼眶发疼——《乡镇招投标黑幕:权力与资本的灰色交易》。
他盯着报道里\&程序混乱暗箱操作\&的字眼,指甲深深掐进纸页。
平心而论,报道虽有夸大,但核心事实不虚:所谓招投标本就是走形式,陈红的新红碁能拿下项目,本就存着\&扒层皮\&的心思——少拨工程款、默许偷工减料,想着既能填满腰包,又让开发商\&心甘情愿\&。
这一切乱象的导火索,皆因李慧娟的宏大集团携资本强势入局。这位风情万种的美女同学,带着精锐团队和漂亮的投标书杀进招标会时,华长立怎么也没想到,她甜美的笑容背后藏着如此锋利的獠牙。起初是上级领导的暗示施压,要求\&给新兴企业机会\&,紧接着是李慧娟本人的刻意亲近——酒局上不经意滑落的肩带、深夜办公室里递来的热咖啡,让他在权力与美色的漩涡里逐渐迷失。
他并非不知深浅,只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野心。当李慧娟实名举报招投标漏洞时,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她棋盘上的棋子。如今舆论发酵,乡镇形象一落千丈,后续招商引资计划眼看要泡汤。更让他心悸的是戴丽君——那个掌控着市级关键资源的女人,若知道他在这场乱局中扮演的角色,怕是连骨头都要被碾碎。
想到戴丽君冷若冰霜的眼神,华长立头皮一阵发麻,后颈瞬间沁出冷汗。他望着机场落地窗外的阴云,忽然想起李慧娟曾在他耳边轻笑:\&长立哥,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\&此刻才明白,这根绳子不是攀向高位的藤蔓,而是套在脖子上的绞索,越挣扎越窒息。
华长立神色颓然,深知自己有错在先,不知如何向郝欣怡交代。
恰在此时,郝欣怡的电话打了过来,她焦急地问道:“长立,你见到江慧了吗?她怎么说的?你可千万不能把她放了啊!”
华长立语气无奈:“我确实抓到江慧了,但又把她放了。她不过是个小人物,这一切背后的操纵者,其实是陈虎的老婆徐新。咱们当初犯了错,责任全在我。”
郝欣怡回应道:“若真要说犯错,问题也在郑国强那儿——他收了陈虎的回扣。”
华长立叹了口气:“你难道不清楚吗?是宏大集团突然杀进来搅了局!那宏大集团有‘上方宝剑’撑腰,连唐书记都为其大开方便之门,咱们根本没法拒绝。可这样一来,新红旗那边彻底被得罪了。郝书记,我现在向你提出辞职。”
听闻此言,郝欣怡怒骂道:“华长立,你他妈少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!说辞职就辞职?怎么不想着帮我分担责任?赶紧给我滚回来,咱们再从长计议!”说完,便愤愤地挂断了电话。华长立强压下心头乱麻,走出机场钻进车里,引擎声中缓缓驶向铁岭镇。雨刷器有节奏地划动,模糊的玻璃上,他映出的面容憔悴得像张旧报纸——这段时间的一连串失误,说穿了都是被女人和金钱拽进了烂泥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