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开乡间小屋的大门,便能看到青翠的山麓。
四周尽是浓雾微风,让小镇和树林如同浸泡在牛奶中。山花烂漫,牛羊垂头……典型的地中海气候,西方世界的乡村风光。
这是内心的故乡。
“确实是向往中的生活呢……”
就这样,白不言安顿了下来。
一段麻烦不断的日子过去后,人总是渴望着安宁和休息。
白不言很清楚,所谓幸福——
无外乎就是,欲望持续得到满足罢了。
尽管周遭的风景对东方人来说很陌生,尽管这个名叫红的女人看上去总有些怪怪的。尽管脑海中有个隐约的念头在提醒他,这一切都不正常……
但这里终究是幸福的。
在这里,你不需要上班加班,不需要勾心斗角,不需要看人间丑态,更不会莫名其妙地中毒,时刻口鼻出血……
哦,什么毒?不记得了。
“出去逛一逛吧,看看周围。”
贤惠的妻子提醒道。
“好。”
白不言欣然应允,便要出门,又听身后的妻子再问:
“另外,晚上想吃什么?”
“……红烧肉吧。”
他心头一动,突然说道。
“没问题。”
走出门,小镇的街道安静异常。
行人罕有,更听不见鸡鸣狗吠。
在这片寂静中,唯有细不可闻的呢喃声,缓缓响着。
【警……告……】
【收…到…紧…急…关…闭…指…令……】
【倒…计…时…八…分…钟…】
白不言再次望向天空。
那里什么也没有。
尽管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,可确实什么也没有。
回顾四周,一切路人都神色如常,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。
他们没察觉到意外,也不会奇怪,只是照常向这边挥着手……说些打招呼的套路话。
“中午好。”
“昨晚睡得还好吗?”
白不言揉着眼睛,努力想看清那些人的脸。
可仍然什么也没有。
他们的面孔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,又或是总会侧开头去,被帽檐,口罩,或是纱巾,面具,遮盖着脸。
“不,这不对劲……”
怀疑的念头越来越重……
白不言心里迅速萌生了一个想法。
“不对,我……我不是什么旅行者……”
“我不属于这个世界。”
随着心中的质疑声越来越大,整个世界再度模糊起来。
周围的白雾骤然浓郁,仿佛要将整个小镇连同那背后的青山遮蔽。而在白雾的最深处,俨然开始转为黑色……
整个世界的可见度在下降。
当观测的目光闭合,世界即隐灭。
“不,这不对……”
白不言下意识察觉到了危险,便停下脚步,向回奔跑……
他再度翻过碎石小道,回到那栋乡间小宅,冲向回家的门。
嘎吱。
不等他敲门,家门就打开了。
“怎么了?亲爱的。”
妻子关切地凑过来,抱住了杨烈。
她的身躯如奶油般柔软,却没有寻常人的体温。
“如果外面的世界让你不舒服,就呆在这里吧……这里永远是你的家。”
“你喜欢什么,这里就有什么……”
“来,我去给你做红烧肉。”
说罢,妻子再度折返走向厨房,开始忙碌。
“谢谢……”
白不言捂着额头,浑浑噩噩地走回客厅,到沙发上坐下。
他试着打开电视,可电视的屏幕依旧闪烁着雪花。
墙上的挂钟也停滞不走。
咚咚咚……
这时,楼梯旁的地下室门后,再度传来声响。
有人在敲门吗?
他的好奇心被提起了。
尽管未婚妻强调过不要打开这扇门,可她现在……正忙。
就看一眼也不要紧吧。
于是,白不言反复观察,确认了未婚妻并没有看着自己,便蹑手蹑脚的凑上去……
握住门把手,轻轻拧动。
咔嚓。
并没有想象中的上锁。
门开了。
地下室内昏暗无光,只有一道楼梯间,向下通往无尽的黑暗。
咚咚咚……
轻微的敲击声,正从那片黑暗中传来。
好奇和恐惧一时充斥了心头。
不知为何,白不言总有种直觉……
有关这个魔幻的世界,奇怪的赤瞳女人,还有自己的一切秘密,都藏在这个地下室里。
一定要进去看看。
就这样,他摸着黑,一步步走下了台阶。
空气逐渐变冷。
有规律的声音愈发清晰,似乎就在眼前……
“有人吗?”
白不言试着询问。
但无人回答。
咔嚓,咔嚓……
他隐约听到,好像是某种敲打的声音,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回答。
地下室没有灯光,远处黑得像墨汁一样。
于是又向前走了几步,终于到了阶梯尽头。
没有想象中的老鼠蝙蝠,也没有蜘蛛网……这里只有一片不见底的黑暗,和远处那有规律的敲击声。
白不言在墙壁摸索许久,终于找到一个开关。
吧嗒。
悬挂的老式灯泡闪烁了几下才亮起。
!!!
看清四周的那一刻,他彻底怔住了。
眼前是一间地下仓库模样的简单房间,四壁都是水泥墙,没有任何墙纸和装饰,简陋至极。
红色成了这里的主色调。
因为血。
房间的墙角四处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,模样大多已经模糊,男女老少都有。
尽管看样子已经搁置许久,可他们的尸首并未腐烂,也毫无臭味,一如周围的鲜血一般新鲜。
而一直响个不停的“咚咚咚”声,就从这个房间的最里侧墙壁边传来。
那里,有个被吊起来的男人。
他被堵住了嘴,说不出话,看样子已经半死不活,神智也不太清楚了。
也许是回光返照……他此刻正用力摇晃着身体,脚跟在墙壁上敲打出那一阵阵有规律的声响……
咚,咚,咚。
在见到白不言的一瞬间,那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,便激动起来,挣扎也剧烈了很多。
他努力抬起头,那蓬头垢面的模样竟让杨烈一时没认出来。
“唔!救……唔……救我!”
白不言忍着周遭环境的不适,凑了过去。
仔细辨认了对方的五官样貌,又再看了看另外两人,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。
无数记忆顷刻间被唤醒——
这个男人,就是自己本次任务的目标!
那个被困在睡梦里,陷入“混沌症”而无法醒来的灵脉矿工,杰克。
“不,原来……”
“原来这里依然是梦里!”
幡然醒悟的一刻,白不言正巧听到了身后的拖鞋声。
一扭头,熟悉的身影已走到眼前。
“哦,亲爱的。”
贤淑太太模样的“未婚妻”双手抱胸,正一脸埋怨地看着他。那神情,就像看着半夜酗酒晚归的丈夫一样。
“你终究还是不肯听话。”
她指着被捆绑的三人说道。
“瞧瞧我为了爱情……都做了些什么?”